他想应该是奥力斯回来了吧。毕竟太阳就要落山,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宵禁这回事,但不回学园寝室的话,他能去哪里呢?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王都,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听说过奥力斯在王都有熟人或者朋友的,他自然不可能去别人家过夜。而且虽说是王都,但治安上好像也并不怎么好,路上听人说前两天好像就发生了一起恶劣的凶杀未遂事件。
在纳西尔头脑风暴的时候,敲门的人依然在敲门,而且不急不缓,敲得很有节奏,完全不担心会发生没有人开门的尴尬情况,仿佛知道门后有人而且一定会开门一样。
躺在床上休息的浦太好不容易在纳西尔停止闹腾之后睡着,结果刚睡着没一会,又被吵醒了。他从被袄里伸出头来,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四处看了看,模糊不清的看到纳西尔在阳台边发呆,完全没有去开门的意思,就张大那双黑黑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从被袄里钻了出来,起身去开门。
伴随着开门时的“吱——”声之后,纳西尔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浦太的惊呼,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赶紧转过身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一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心跳一滞,也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
猜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个与他年纪相近的少年。
这个少年的长相非常醒目,黄金般的长发,精致帅气的容颜,纤细健美的身材,再加上嘴角那一抹玩世不恭地笑容,走在路上绝对会令少女们魂不守舍。更关键的是这个少年是在梦幻之路号列车上纳西尔们被围攻时唯一为他们打抱不平,在受到袭击时大喊趴下,还跟纳西尔聊了一会天,而且……知道纳西尔看到了委蛇延维的人。
阿卡迪亚家里有很多藏书——只有部分是用迦毗卫罗人的文字书写的——为了弥补突然有事不能送纳西尔他们王都所多玛的遗憾,阿卡迪亚给他们五个人各送了一点礼物,其中纳西尔得到的礼物中有一本名为《曾说》的已经翻译了的书籍手抄本,书上记载有延维的事情,其中明确记载看到过委蛇延维的人,都称霸诸侯成为了霸主。他们下场都很凄惨,但他们都拥有自己的辉煌。
对于金发少年,纳西尔还颇有好感,毕竟是当时唯一站出来帮助他们的人,前提是他不知道纳西尔看到了委蛇延维。其实对于自己看到了延维这件事,纳西尔自己都是莫名其妙的,反应过来之后才发觉“哦,原来我看到了一个见到它就会称霸的神兽了。”这样的感觉,但老实说毫无实感。但他不得不考虑如果自己是曾经看到委蛇延维的人的事传播开来会有什么后果,他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不怎么想知道,因为答案他很有可能不会喜欢。
但问题自己找上门了,纳西尔就不能不思考一下该怎么处理这事了。
想到这些,纳西尔有些焦躁的咬了咬嘴唇,对于金发少年这个不确定因素的到来,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纳西尔还在思索怎么办的时候,金发少年已经微笑着进了门,从兜里拿出一袋槟榔塞进嘴里,小心地向左右的墙壁望了望,微弯着身子向纳西尔快步走了过来。
纳西尔敏锐的注意到身形健壮的金发少年行走之时竟然没有半点儿声音,这让纳西尔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注意到金发少年一边走向自己,一边紧了紧左手夹着的一个大黑布卷儿。那个东西用黑布卷儿裹得紧紧的,金发少年不时摸它一把,就算是在刚才在和纳西尔和浦太打招呼的时候,他也会警惕的不时向左右张望一下,看来那东西不一般啊。
“你好,我是隔壁老王。”金发少年走到阳台上,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朝纳西尔伸出自己的右手。
因为金发少年说的话,纳西尔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这时金发少年把脸凑过来低声说:“你该不会不知道‘隔壁老王’的梗吧?”
纳西尔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右手捏拳,大拇指翘起来,然后倒转向下。这个手势年轻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我家乡那里有一个习俗,”纳西尔撩了撩额发说,“就是:说自己是‘隔壁老王’的人,都要浸猪笼!等有时间,到我家乡去做做客吧,保证让你受到最热情的款待。”
“哈?”这次轮到金发少年愣住了,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意僵硬了。过了一会儿,他脸颊抽了抽说,“真是个……好…习俗……真的……”看到他这副样子,浦太忍不住捂住嘴轻笑,这让金发少年更尴尬了。
“哈哈,你还真信了啊。”纳西尔豪迈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刚才是骗你的!不要介意嘛~”纳西尔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金发少年的右手,略微用力的捏了捏。他注意到金发少年的手很纤细、很光滑,即使是跟女孩子的手相比,也毫不逊色。这双娇嫩的手代表它的主人也相当娇嫩,至少可以确定它的主人应该没有做过繁重的体力活,也没有长时间的暴露在炽烈的阳光下等会损伤肌肤的事情。
纳西尔又打量了一下金发少年的着装打扮,一条黑棕色格子的围巾,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的背心,一条米色的绒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身上有点淡淡的香水味。很普通、很简单、很常见的打扮,但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优雅、不凡的气息。
综合来说就是,这个金发少年的家庭环境绝对远远胜过纳西尔和浦太,应该是个贵族家的少爷。而且从他当时在火车上能一棍打断一个人的手可以看出他的剑术水平不低,应该不是没有进行过体术类锻练的人……纳西尔看了眼自己说粗糙也不粗糙,说光滑也不光滑的双手,不得不说自己的肤质确实不怎么好。
“我的名字叫纳西尔·博伊斯顿。不过现在只是平民。”纳西尔自我介绍之后,指了指坐在自己床上的浦太,“这是浦太,他没有姓,就叫浦太。”
金发少年再次跟纳西尔握了握手,又跟坐在床边的浦太握了握手,浦太就再次上床睡觉了,或许是太兴奋了吧,这段时间他一直没睡好,就像父母答应明天去游乐园玩的小孩子一样。
王尔德跟纳西尔一起到阳台上,陪他一起吹风,目光直视着纳西尔的眼睛,碧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紫光,散发出一股妖异的氛围。
纳西尔不自觉的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王尔德宛如实质的目光让他的肌肤莫名的感觉到了一阵灼痛,这阵灼痛忽如其来的同时,也忽然消失,就好像一阵清风,来后即去,无影无踪,毫不拖泥带水。这让纳西尔更加不安了,但愿这只是他的错觉。
“我的名字是王尔德,很高兴认识你。”
真不可思议啊,这明明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却好像是相识已久的故人重逢一样,连一丝一毫的异样都没有。纳西尔竟然忘记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不知多久才反应过来,慌忙地幽了一默。
“……哦。那你的诗歌一定很好。”纳西尔记得好像有一位著名诗人也叫王尔德,“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作品吗?”
“哦——不,还是饶了我吧……”王尔德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满脸苦涩地靠在阳台的围栏上,“我的父亲大人很崇拜诗人王尔德,所以才给我取名叫王尔德,希望我能成为一位伟大的诗人。为此他从小就培养我对诗歌的兴趣,为我请最好的音乐老师,让我进最好的音乐学校,不遗余力的帮助我学习音乐和诗歌。虽然我并不是太想成为一名诗人,但为了父亲的期望,我也拼尽自己的全力去学习诗歌,希望不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
“嗯,父亲有期望,而你又努力,这很好啊。”
纳西尔撩了撩额发,深有感触地露出了憧憬着什么的眼神,放松身体背靠在了高到胸口的围栏上,双眼静静地仰望着悠远的苍穹,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王尔德渐渐变得灰暗的眼眸。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我们父子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之后……终于还是发现了一样真得不能再真的现实……他们说…我很有学习诗歌的天分,但我并不具备——成为一名优秀诗人的天赋……我终究还是辜负了父亲的苦心。”
王尔德缓缓握紧自己的双手,从他身上可以感觉到那股浓浓的由无比的悔恨、对无力的自己的愤怒、对现实的不甘心等等众多无比深刻的情绪混合而成的阴霾之气和隐隐约约的颓废、放弃之感。
看他这样子,纳西尔就知道他诗歌水平不怎么样了。纳西尔想安慰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几张的嘴就那么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股不可思议的沉默支配了现场长达整整数秒钟。
“……对不起。让你听我在这里发牢骚,浪费你的时间了。”
王尔德突然惊醒,触电似的动起来,退后两步,头深深的低着,像是要垂到地上,话语隐隐有点哭声。
“只是,我以前没怎么来王都,离家那么远,又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一起的同伴,在这也没有亲戚、熟人或者朋友的;到学院之后,男生女生又要分寝室,我不好去找小红;小明家又跟我家有仇,我们两个关系不好;阿若又因为名字太中性了,让学校以为他是女生,把他分到了女生寝室,想调换又没有空床位的男寝,只能住女生寝室,现在正在跟室友协调;阿方又受了伤,需要静养。我只剩下一个人,寝室里的人又都不认识,我实在是很不安,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王尔德朝纳西尔深深躹躬,“真的很对不起,我这就离开,不会再打扰你了,真的很对不起。”
说完之后他再次朝纳西尔深深的躹躬,转身就想离开。但纳西尔闪电般的伸出手抓住了王尔德的手臂,但控制了力道,并没有弄疼他。
纳西尔知道对方来找他是想干什么了。所以他必须留住对方。
“来都来了,不留下聊聊天、喝杯茶……交个朋友吗?”纳西尔撩了撩额发,习惯性的带着坏坏的笑容说,“如果感到不安的话,就到我们这里来吧,作为朋友。”
“朋…朋友?”王尔德表情呆滞的指了指自己。
“怎么?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吗?”
纳西尔装作生气的板起脸,王尔德立马就慌了神的摇着双手,纳西尔就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王尔德就口齿不清的说,不不不不是,纳西尔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当然开心,只是有些意外;纳西尔接着说,管它意外不意外,总之就当做惊喜而开心吧!纳西尔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因为声音太大还把刚进入梦乡的浦太给吵醒了。
王尔德虽然一脸困惑和喜悦交织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莫名的笑了起来,至于为什么会笑……谁知道呢?
正好,这时一阵音乐声在纳西尔他们身边响起,纳西尔和王尔德看向声音的来源——王尔德的裤兜。
“啊,是我的……”
王尔德不觉尴尬的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型的板状装置进行对话。这就是『移动终端』。是魔导技术衍生出来的道具,只要双方持有同样的终端,就能超越地区的限制,不论多远都能对话。王尔德看了眼移动终端,瞳孔微微一缩,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笑容。
“哈?”他用手指点了点额头,沉吟片刻对纳西尔说,“抱歉了,纳西尔,我的同伴阿若找我有急事,看起来,我不得不去赴约了。那么……”
“我明天要和同乡游览王都……后天入学式的时候,一起吧。”纳西尔眨了两下眼睛,耸了耸肩,顺着王尔德的话说。
“那约定好了,不见不散。”
王尔德甩了甩灿烂的金发,转身离开。转身离开时,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在王尔德离开之后,纳西尔立刻拿出自己的移动终端联络同伴奥力斯·米尔斯。
而奥力斯现在行走在王都东部的外围。这一带是预定开发的区域,是为了王都的扩张做准备的,不过,现在就已经繁华到连空地都很罕见了。
现在已是黑夜。道路上每隔一定距离就会设置魔石灯,所以,王都的夜晚就像白天一样明亮。
咕噜噜噜,一辆汽车从奥力斯的身边通过。
汽车,也被称为『魔导车』——这是以〈魔元素〉为动力的四轮车,为近代迅速发展的交通工具。
但即使是一辆小型车,价格也非常昂贵,一般平民百姓根本买不起,就连作为王国九大行省中的大利拉行省最富有的乌巴内斯城领主的奥力斯家都只有两辆。不过国都之中每天仍有很多『魔导车』开在路上,而且还有大型『魔导车』被拿来当作大众运输工具绕行于国都之中,奥力斯也是搭乘这种『魔导车』来到王都市区的。
看到魔导工学如此发达,就可以知道国都技术有多么地进步丁。
这时一阵音乐响起,正走到路中间的奥力斯拿出移动终端,准备接听,但一辆漂移的车却撞到了他。奥力斯如同风吹落叶般飞了出去,开车的人赶紧跑了下来。
他生得高瘦,一双锐利的蓝眼睛,身上穿着灰蓝绿三色相间的袍子。
******
回到自己的寝室里,王尔德马上布下隔音结界,在这之后——
“看你嘴角的弧度,你已经接近他,和他交上朋友了吧?”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响在他的耳边。但是……
王尔德面前不存在任何人。
甚至宽敞的寝室房间内都不见其谈话对象的人影。
这是因为跟他说话的人此刻根本就不在这里!而跟他说话的人之所以能跨越不知多远的距离跟他说话是使用了千里传音术的关系。据说用这个术的人功力足够的话,甚至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听见你喊的话……
这个用传音术跟他对话的人就是用移动终端联络他的人,而他们之所以不用移动终端,而用千里传音的原因是因为用移动终端会在后台留下痕迹,甚至被记录、被监听,所以只要是重要的事情,他们就会用千里传音。
“跟想象中的差不多。不过他比预想的要警惕多了,一直在细心观察我。”
“不要太残酷……对他好一点……”
“……反正总是要利用他达成我们的目的。他也八成无法善终,你觉得有必要吗?”
“如果你是他……你会希望被善待着的利用,还是残酷的利用?”
王尔德沉吟片刻,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带着点调兑意味的反问对方:“不说这个了。话说你在女生宿舍交上朋友了吧?”
对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只听到一声淡淡地叹息声传来。
看来那家伙心情果然很不好啊,王尔德心想,竟然能让那个感情稀薄的家伙难得的感情外露,看来他真的很在意这事啊。
“忆若虚这个名字……”
王尔德清楚地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家伙现在正用一脸苦恼、纠结的表情使用传音术传递自己的声音。
“还是太中性了。不适合我……”
对此王尔德嗤之以鼻,完全没有同情对方的意思。
“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虽然被人认为是女生,确实是很让人生气,但是、就冲能被安排到女生寝室住这一样……不管怎么想,也不算吃亏啊!”王尔德俊俏的脸上浮现出吃人般的笑容,但他只是简单地送出声音,“老实说,你现在这情况要是换了别人,那会爽死的!能跟那么多的美女们住在一起……”
王尔德狠狠地抽了抽鼻子,声音大到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鼻子有问题,或者感冒了,或者流鼻血了。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我光是想想就已经是爽死了,更何况你这家伙还能亲身体验啊!!羡慕——嫉妒——恨啦!”
“……比起那些,我的东西拿好了吗?”
那个人毫不犹豫的转换了话题,王尔德也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就没有追究。
“已经帮你拿好了。现在就在我手里了。”
王尔德捏了捏他一直夹在腋下的黑布卷儿。厚厚的黑布下面是某个物品,那独特的触感和形状证明了里面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东西。王尔德揭开黑布,露出了黑布包裹着的东西,黑布包着的是一张左脸笑右脑哭的白色小丑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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